直到某一天,直到那一天……
甄淖从床上惊醒,发疯似的翻起家里的抽屉,各种笔记本和文具掉了一地,她光脚踩在上面,垫脚去够放在柜子顶端的小箱子,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,吓得她差点摔倒。
“你在慌什么?”
她回过头,看到杨琪琪翘腿坐在沙发上,正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看。
甄淖呼吸一滞,小心翼翼向她走去。
“琪琪,把它拿给我……”
杨琪琪没有动作,像是被人抽去灵魂,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右手,甄淖继续轻声哄道:
“对,不要动,也别害怕,都会没事的,现在把它拿给我……”
她终于走到她身边,从她颤抖的手里拿过一把沾满血迹的刀。)发布LīxSBǎ@GMAIL.cOM邮箱>
她突然崩溃地坐到地上,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,她手里其实什么也没有,被撕掉的日记也好,带血的刀也好。
出于不同的目的,所有人都瞒下了这件事,那段时间甄琴焦头烂额,把她关进精神`l`t`xs`fb.c`o`m病院,强迫她接受治疗。
她是最希望甄淖忘掉那件事的人。
——
所以一个人究竟会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做出杀人的举动呢?
杨琪琪告诉她,那是一种极端的怨恨,极端的绝望,极端的无助的状态。
她拍拍她的肩膀,告诉她以后不会再让她经历那样的痛苦,她会一直陪着她,甄淖看向怀里的杨琪琪,她的皮肤很粉嫩,肚子鼓鼓的,身体很柔软,四肢很纤细。
好吧,琪琪,我不会让人发现你只是一只丑兮兮的小狗玩偶的,这就是我们的秘密。
——
渠山别墅
自从发现徐毅瞒着她去看过甄淖,甄琴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。
最近也一直忙着画展的事,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话,甄琴虽然心有不满,但看到徐毅为了律所焦头烂额,但也没忘记帮儿子挑好新学校,她又觉得这个丈夫或许还能再用一段时间。
好在儿子很乖,甄琴看着徐渊的背影,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,突然发现他在描丹青。
“怎么突然对国画有兴趣?”这一幕让甄琴有些恍惚,她看到徐渊挪开画纸,露出下面的画,那是很久以前甄淖画的画,很孩子气的鲤鱼图,鱼肚皮画的圆滚滚的。
他仰起头一脸骄傲的对妈妈说:“妈妈,我希望我能比姐姐做得更好。”
甄琴皱了皱眉,突然发飙,抽出那张画用力撕成碎片,她瞪着眼吼道:
“你为什么要跟她比?徐渊,你和她不一样,好好做你该做的事,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!”
她很少对徐渊发脾气,但是看到那张画,看到他们相似的脸,她突然有种自己对不起甄淖的荒诞感。
可她已经给了她力所能及的最好的,是她自己不争气罢了!
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因为太过激动手抖得厉害,她攥着那把撕碎的画纸,看到落款的名字,表情更加狰狞。
琪琪,琪琪,杨淖尔,杨琪琪,那根本就是甄淖的小名而已!
徐毅从外面回来,看到叁楼亮着灯,下意识往上走,到了叁楼才发现不是琴房亮着,是隔壁附楼画室的光,他远远地看到徐渊坐在凳子上画画,心里不知在想什么,竟笑了一下。
然后,甄琴出现在画面里,发狂似的撕掉了徐渊的画,她歇斯底里地说着什么,听不清,徐渊靠着阳台点了支烟,没有过去缓和的打算。
要想离间两个本就隔阂颇深且从不交流的人实在太容易,他甚至不需要出现。
果然,第二天甄琴就把原本派去接送甄淖上下学的司机撤了,又续约了陈姨的合同,打算让她一个人继续留在市中心“自生自灭”。
像个小孩子似的,意气用事。徐毅难掩得意的笑容,拿起那件洗干净的外套,哼着歌出了门。
他最近接了一起工厂的拖欠工资的法律纠纷案,恰好在八中附近,忙完正事,他还有很长时间给那个不乖的继女一点小小的“教训”。
他开着车直奔市中心,丝毫没有发现在他之后,有一辆不起眼的车正在跟踪他。
第七十一章彼时心跳
正式开学后的第一次补习,语文老师果然带了许多与语文无关的资料,满满地堆了叁大摞,甄淖只是看了一眼,就差点昏厥过去。
语文老师干劲十足,拉着甄淖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一定会让她跟上大部队的。
甄淖乖巧地应下,心里却很慌,她能感觉到语文老师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,可越是这样,她越害怕。
她恐怕再也无法承受任何人的期待了。
——
学习之余,语文老师会买很多好吃的犒劳他们,“受贿”的甄淖只好更加努力地为李炙辅导语文,在这个过程中,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。
“李炙,你为什么会留这么多空白?”甄淖指着一处阅读理解的简答题,又将试卷翻到背面,诗歌赏析的选择题和解析题也全都没写。
“就算随便写几句也能得分吧?”难怪他总是语文倒数,空这么多能及格才怪。
李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很快回答道:“不知道怎么写。”
“怎么会这样,有什么地方不懂吗?”她将答案翻出来,对着每一句解析划
出的句子给他讲了一遍。
李炙露出迷茫的表情:“只是看到树,就会想起家吗?”
“这个树前面不是提到过嘛,是作者家乡很常见的一种树,后面再次写到这种树,不就说明他想家了吗?”
“可那并不是同一棵树吧。”
甄淖被他的逻辑气笑了,她合上试卷,尝试和他讲一些理论之外的东西。
“虽然不是同一棵树,但是这棵树会让他想起曾经的生活,睹物思人就是这个意思。人们常常会将感情寄托在物品上,这样才能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具像化,变得有重量有温度。”
李炙抿唇,似乎并不能理解她的话,她的视线凝聚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,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,他是一个冷血动物。
——
因为有老师在,甄淖的小动作收敛许多,反倒是李炙保留了一些“坏习惯”。
比如说吃货东西后直接帮她擦去嘴边保留的食物,又或者通过碰额头的方式确认她冷不冷……这些曾经对她而言再平常不过的动作突然变得有些小小的暧昧,尽管她知道,李炙其实并没有其他意思。
他对甄淖,更像是对一只调皮的小宠物。
不过这样也足够了,她想,只要他能对她和别人有一点点不同,那也足够了。
补习结束后,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咖啡厅,因为担心被别人看到误会,她特意选择和语文老师走在一起。
走到一半,语文老师新交的男友突然出现,甄淖变成了电灯泡,不好意思打扰他们,她只能继续放慢步子,一个人走在了最后。
八中高叁的校区和她在的校区只隔了几十米远,她鬼使神`l`t`xs`fb.c`o`m差地走到高叁校区的校门前,可惜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,高叁生还有叁个多月就要高考了,所有人都争分夺秒地背书做题,只恨不得睡觉梦里也在学习。最╜新↑网?址∷ wWw.ltxsba.Me
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问孙墨齐他以后会去哪座城市上大学,以他们的成绩,考一所大学应该也很容易吧?
如果可以拿到他们的理想志愿表就好了,直接问他的话他反而不会说实话吧。
甄淖有种直觉,在孙墨齐眼里,她肯定已经成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家伙。
如果可以和他说清楚就好了!甄淖烦恼地抓了两把头发,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找孙墨齐,但是…对于这段时间的他们来说,不见彼此反而更好吧。
哎,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继续往前走,走到孙墨齐给她买巧克力的甜品店,买了一些巧克力带回去。
晚自习甄淖一直心不在焉,直到班主任敲响她身边的窗,她再次被叫到了办公室。
高老师神`l`t`xs`fb.c`o`m色凝重地拿出一沓成绩单,甄淖突然也紧张起来,虽然她不怎么在意成绩,可是看到那些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名字和数字,还是感到一阵心惊。
的确,她返校之后的第一次小测成绩下滑了很大一截,已经落到倒数去了。
本以为高老师会批评她最近的心不在焉,谁知她却指着名单上李炙的名字,一页又一页翻着那些起伏巨大的数字,最近一次小测,李炙的成绩同样不理想。
“甄淖同学,在老师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,从来不闯祸惹事,之前语文老师提出让你辅导李炙同学学习语文,那段时间他的语文成绩确实也有所提升。”
高老师一字一句,将甄淖的心脏高高提起,她似乎已经有预感她会说什么。
“最近班里传出你和李炙同学的一些事,虽然老师相信你们不会做出那样的事,但是,”高老师将最后一张成绩单拍到桌上,那是上学期的四分之叁期测,李炙在班里排第叁,“老师想,你们还是暂时分开坐比较好。不止你们,其他有因为学习以外的事分心的同学也会调开,高考在即,老师希望你们都将心思放在学习上。”
甄淖推开门走出办公室,脑子还有些混乱,但高老师最后一句话仍旧在她脑中回荡。
“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,不会害你们。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,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。”
是啊,人生有很多重要的事。转角看到靠窗坐着的李炙,他的身边一如既往围着许多人,拿着习题册向他请教。
对于李炙来说,人生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呢?
——
“我吗?”
“对啊,你。”放学路上,甄淖背着书包走在李炙面前,她背向大路面朝他,好奇地歪头看着他。
路灯下,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,李炙的影子移动得很平稳,而某个不好好走路的人连影子摇摇晃晃,她催促地问:
“怎么了,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回答吗?”
“目前来说,很难。”
“哇,你居然承认了很难,我以为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你呢!”
李炙忍俊不禁,他极少露出这样轻松的笑容,甄淖一时动容,竟停在了原地。
“李炙,有没有人告诉过你,你笑起来很好看。”
李炙平静道:“很多人。”
“哈哈。”甄淖也笑起来,觉得自己确实问了一句废话,夸奖的话他恐怕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了吧。
就快到小区门口了,甄淖迟迟不肯再往前走,反而两步跨到李炙面前,上学期他还和她差不多高,现在居然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。
“李炙,语文老师说如果我四分之一期测进步十名以上就给我奖励,那么你呢,会给我奖励吗?”
她的眼睛狡黠地眨动着,像一把小小的钩子,李炙右手握拳,感觉手心结痂的伤口又在发痒。
“如果你能进步二十名,可以考虑。”
“哈?”志在必得的某人立刻泄了气,李炙的眼中再次浮现笑意,不管垂头丧气的甄淖如何讨价还价,他丢下她,先一步跨进小区大门。
刚走到楼下,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,甄淖气喘吁吁地拽住他。
“李炙!”
他停下,回头看她。
此刻头顶的灯光是橘黄色,让他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,甄淖盯着他嘴唇下的那颗痣,突然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嘴唇。
“那我要你的吻,可以吗?”
——
摸黑上楼,摸黑打开门,摸黑坐到沙发上,白色的毛团子拱到他脚边撒娇,他不为所动,就这么呆坐了一会儿——和以往没有不同,他喜欢回家之后长长地放空自己。
但好像又有不同。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,指腹划过痣的表面带起的轻微的颤栗感,像彼时他的心跳。
第七十二章母亲
注:本章微虐女主
高二下学期第一次月测后有一次家长会,甄琴本来并不想去,直到她翻看甄淖最近一次的语文试卷,她的作文差一分满分。
题目是很烂俗的我的母亲,她随意地读了起来。如果能从里面读到甄淖对她的“爱”,她或许能大发慈悲去给她开家长会。
可越是往下读,她的表情越沉重。
在作文的最后,阅卷老师用红色钢笔划出这样一句话:
“我时常觉得,我和母亲之间的纽带并没有断开,我于她而言,就像是仍旧在她的身体里一样。我们同悲乐,共喜恶,无论病痛还是死亡,都无法将我们分离。”
评语写:如果作文题目改作纽带,老师或许会给你满分哦
这通篇的晦涩文字中,甄琴读不出半分女儿对她的崇拜与敬爱。
——
甄淖一直很害怕开家长会,不是因为担心被老师“告状”,而是因为每一次她发给甄琴的信息都会石沉大海,她从来没有来开过她的家长会,所以那之前她一直都是请陈姨代劳。
这一次也不例外,她拉着畏手畏脚的陈姨走到座位前,告诉她今天的流程,而她则在座位旁站着发呆。
这种时候很难不偷看别人的家长。所有人中,最惹眼的还是李炙的妈妈,她坐在教师的最前排,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丸子,正低头看着什么。
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,庄依回过头对她温柔一笑,甄淖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,想到她对李炙做的那些事,一时间心虚不已。
高老师讲完事情之后,家长们排着队上前询问自家孩子的近况,学习生活,事无巨细,每当这时甄淖都会领着陈姨悄悄从后门出去。
她将头埋得很低,突然看到一双银色高跟鞋,她侧开身让路,那人却停在了她面前。
甄琴抱着胳膊,面无表情地看着甄淖。
啊,完蛋了。甄淖想。
——
甄琴将甄淖领到学校外的一家餐厅里,到了才发现徐毅和徐渊都在,她顿时有些抗拒,然而甄琴拉着她的胳膊,不容拒绝地将她拽了进去。
“妈,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,家长会不都是要讲很多事吗?”
甄琴没说话,徐毅勾住儿子的脖子,让他低头看菜单。
甄淖找了个角落坐下,服务员看到她们进来,连忙走过来问要不要上餐,甄琴点了点头,服务员离开以后,餐桌再次陷入死寂。
“开家长会为什么不……”
“妈妈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母女俩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,甄琴的脸色已十分难看,她捏着水杯,徐毅见状立刻给她倒好热水,还拍了拍她的肩膀,大概意思是让她不要生气。
她喝了口水,完成蓄力,开始输出。
“你到底还要闹多久?我就这么让你不满意?既然如此,我可以打电话给杨梁术,让他来接你走,或许后妈会更讨你喜欢一些。”
“……”
见甄淖不说话,甄琴更加生气,从包里掏出那份试卷用力拍到桌上,水被震撒了一些,刚好模糊了标题的“母亲”二字。
徐渊好奇地凑上去看,红色标注十分显眼,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行字,再看向甄淖的眼神`l`t`xs`fb.c`o`m顿时有些变了味儿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?妈妈。”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甄琴冷笑着重复这句话,“甄淖,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,你不要忘了,你是我生的。”
甄淖深吸一口气,说了句是。那该死的窝囊样,让甄琴恨不得给她一巴掌。
“你这样写,是在怪我管你太严吗?还是觉得我这个做母亲的让你窒息?我为你做了那么多,结果就只换来这张阴阳怪气的作文?”
“我没有。”甄淖已声如蚊吶,然而甄琴还在步步紧逼。
“你没有?你真的没有吗?从我把你接回家开始,你就一直在和我闹,这么多年了,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,嗯?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,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?你自己说清楚。”
“……”太窒息了,连徐渊也有些发怵,他突然觉得身边的母亲和自己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,甄淖似乎总能激起她歇斯底里的一面。
服务生开始上菜了,徐毅适时出来打圆场。
“好了,阿琴,先吃饭吧,吃完再说。”他瞥了一眼作文纸,状似无意道:“小淖也没写错什么,她只是在表达和你的亲密而已。”
亲密?这话甄琴自己听了都好笑。
她屈指敲了敲桌子,示意服务生稍后再来,已经上过的菜摆在桌上,等待放凉的命运。
“你还是在怪我,怪我把你关起来,可我那么做是为了谁?你究竟知不知道你那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,如果不是我,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是家人,你以为谁会一直放纵你?还是说你和你那个疯子爸爸一样,是个天生的暴力狂……”
“不,妈妈。”甄淖终于打断了她,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提到她的亲生父亲,提到家人,甄淖忍不住嘲弄地笑,她的手抖得厉害,但还是用力地撸起衣袖,给对面的甄琴看那道疤。
甄琴的眼前明显闪烁了一下,穷凶极恶的表情也垮了下去,但她还是不服气,她说:“就因为这个?我当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带你去了医院,疤痕也可以等你成年后做手术……”
“我说的不是那些,妈妈。”甄淖哽咽着打断她,然后情绪崩溃,词不成句:“我……我只是,很想知道,我对你而言,到底是什么?”
“在法庭上和前夫博弈的筹码?还是一个迷你版的更加完美的‘甄琴’?还是一个坏掉的烂掉的,只会让你感到羞耻的,恨不得立刻丢掉的精神`l`t`xs`fb.c`o`m病?”
甄琴拧眉:“谁说你有精神`l`t`xs`fb.c`o`m病?”
“呵,哈哈哈!”甄淖突然发疯似的大笑起来,甄琴脸色骤变,她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,狠狠地甩了甄淖一巴掌,
她的头像一颗气球,被打的倒向一旁,很快又因为惯性弹了回来。
甄琴面色铁青:“在外面不要疯疯癫癫的。”
甄淖瘪了下去,哭湿的脸粘着发丝,看着她肿起来的脸,甄琴突然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,还好定的包间,没人会看到。
——
吃饭时,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,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,徐毅说起自己最近在办的案子。
甄琴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,眼神`l`t`xs`fb.c`o`m一直盯着甄淖,她从挨打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,只是机械地嚼着食物,看上去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。
她从没打过甄淖,到这时气消了,才有了些懊悔的味道,她坐到甄淖身边,抬起她的下巴查看伤口,她生的白,所以印在脸上的指痕也格外显眼。
“让服务生送点冰袋进来,还有毛巾。”
甄淖突然扭过下巴,低声说:“不用了。”
甄琴知道她在闹脾气,于是也气呼呼地说不用算了,反正出去丢人的是她。
甄淖说:“我不觉得丢人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硬,像变了个人。
甄琴心里很不是滋味,或许这时候她该说些软话缓和,可是到了嘴边仍是责备。
“我让你少吃甜食的吧,你脸上长太多痘了……”
甄淖放下筷子。
甄琴也放下筷子,气氛再次变得紧张。
“长痘,会比的精神`l`t`xs`fb.c`o`m病更严重吗?”
看来今天的话题和精神`l`t`xs`fb.c`o`m病脱不开了,甄琴索性破罐子破摔,随口说了个理由。
“我不告诉你,是担心你承受不住,等你当了父母你就会知道,我是不会害你的。”
她找不到更好的借口,也不可能承认她是不能接受,还好,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万能公式可以使用。
甄淖侧过脸,哭红的双眼阴测测地看着她:“可这是我的身体,我有权利知道,又或者说,在你眼里,这具身体还在你的子宫里,是你身体的一部分?”
“而且真的很奇怪,为什么当了父母之后,最先理解的是父母?”
曾几何时,甄琴也因为父母过分严厉的管教感到窒息,所以才会和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结婚,并迅速生下孩子,和父母闹到几乎决裂的地步。
看到甄琴恍惚的眼神`l`t`xs`fb.c`o`m,甄淖突然诡异地笑了。
“所以你没什么好指责我的。”
“因为我们是一样的,妈妈。”
她突然变得伶牙俐齿,变成了甄琴理想中的“甄淖”。
第七十三章求救
从餐厅出来,甄淖还有些恍惚,脸上的巴掌印后知后觉地灼烧起来,她抓了两把头发挡住脸,刚想往学校走,才想起甄琴已经帮她请了假。
说让她回去冷静一下,其实甄淖知道,她是怕她回学校给她丢脸。
往小区的方向走了几步,居然在路上看到了李炙和他妈妈,母子俩隔着一点距离,庄阿姨似乎在说什么,李炙时不时点头,关系十分融洽的模样。
无论哪一方面,李炙都是她的最强对照组。她漫不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,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奇怪的东西。
如果李炙的妈妈真的很好,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?或许私下里,他的妈妈也和甄琴一样,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家长呢?
她为自己邪恶的臆想感到抱歉,可她无法控制自己。
进了小区大门,她又开始想,其实李炙除了有些不近人情,教养和能力方面简直无可挑剔,他的父母其实将他教育得很好,说不定他天生就这样,冷漠无情。
如果真的是这样,事情大概会变得非常有趣吧。
如果他妈妈知道他从来没有好好喝药,会变得像甄琴一样吗?
——
到家后,甄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,杨琪琪让她起来敷脸她也不肯。
“喂!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我想想好吗,我那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,就快要被你毁了!”
无论杨琪琪怎么叫嚣,甄淖都一动不动。
她觉得有些难过,她其实没想过真的和甄琴闹僵,从小到大,除了爷爷,她最喜欢的就是甄琴,她给过她很多很多金钱和爱,即便后面没有了爱,甄淖也总是归结于她咎由自取。
看到李炙母子,她便想起自己小时候,曾经……曾经。她将脸埋进被子里,差点就这么睡了过去。
啊!对了,成绩单!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!
甄淖诈尸一般爬起来,抓起床边的书包翻找起来,就在这时,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。
房间的门开着,她后背发凉,僵硬地回过头。
徐毅靠在窗边,削瘦如蛇一般的影子,居然能将所有的光亮都掩盖。
“在找这个吗?”他微笑着,从身后拿出她的成绩单,有两份,一份是入学考一份是月考,他将那两张纸举在半空中,煞有介事地数着。
“一、二、叁……嗯,十七、十八、十九……还在期待吗?好像不到二十呢。”
男人放下成绩单,缓步走到床边,因为恐惧,甄淖的身体无法动弹,只有那对眼睛仍旧倔强地瞪着他。
“怎么办,你好像总是差那么一点点。”徐毅拨开她的头发,轻轻地抚摸她脸上的指痕,她胃部开始抽搐,低头干呕起来。
“呃,呕!”
然而还没有结束,他将手伸进西装领口,从内袋里取出一张照片。
“真是没想到,我们小淖居然早恋了。”
甄淖开始耳鸣,脑子里嗡嗡作响,什么都听不见,男人强硬地抬起她的头,照片近到失焦,但她后知后觉那不是失焦,而是暂时性失明。
“仔细看,和我似乎有几分……难道说你……喜欢……?”
她的灵魂仿佛飞走了,什么都感觉不到了,有人接住了她的尸体。
“接吻啊,真是美好,要爸爸教你吗?”
她抽搐的厉害,口吐白沫。照片落下来盖住她的脸,画面定格在少女的指尖划过少年嘴唇的瞬间。
——
“会很舒服的,你真的不想试试吗?”
“不想。”
试卷盖住下半张脸,刘海盖住眉毛,只露出两只眼睛,李炙按住她的头顶,像将一颗蘑菇按回土里,她的整张脸都藏在了成绩单后。
“唔……只是差一名也不可以吗?”
一纸之隔,她的声音又低又闷,仿佛泡在水里,李炙拉住成绩单一角往下拽,那对眼睛再次露了出来。
只有一对眼睛,夹在漆黑的柜子缝隙里,亮晶晶地泛着水光,他越看越觉得熟悉,他从她眼中读出了求救的信号。
“是你。”他皱起眉,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,甄淖不明所以地探出头,李炙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,猝不及防的贴近让她心跳加速,下意识用成绩单盖住嘴唇。
粗糙的纸面擦过嘴唇,有些尖锐的刺痛,李炙早就看到了她红肿的下唇,这几天她一直遮遮掩掩,既然不想让他看到,又为什么要来找他兑现“奖励”。
“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甄淖不敢看他,视线往下落,“要……要你……”
一阵微风吹过脸颊,有什么隔着纸面落在她的嘴唇上,很轻很轻,像树枝上掉落下来的一片叶子,她突然控制不住地颤抖,李炙的手臂渐渐收紧,不给她逃跑的机会。
“要我如何?”贴的太近,说话时他们的嘴唇隔着一张纸摩擦。
“吻…吻……吻……”她哆嗦得厉害,手里的纸快掉了,李炙快速按住那张薄薄的纸,她一直在重复那个字,很久没有下文,胃又在抽搐了,她突然开始剧烈挣扎,用尽全力撞向李炙的胸膛。
李炙被撞疼,发出一声闷哼,那个声音令她更加恐惧,每一根头发丝都炸了起来,她用力地呼吸着,油墨的味道钻进鼻腔,其中还夹杂着李炙身上泛苦的药味。
再忍一忍再忍一忍,马上就好马上就好,马上就好。
就当是一次痛苦的治疗,只要覆盖掉那些肮脏的记忆……
纸终于落下来,想象中的柔软触感并没有落下来,李炙微微侧头,温暖的的气息落在她耳畔。
“害怕就不要做。”丢下一句警告,李炙抽身离开。
——
回去的路上,李炙路过一个空教室,里面摆着乱七八糟的桌椅,灰尘在桌子表面堆积成毛绒绒的斑点,从墙壁上的涂鸦和装饰能看出,这是一间废弃的幼儿园教室。
他听到一声模糊的呜咽,以及男人刻意压低声音的警告。
“不想被别人知道就安静一点,你也不想你妈妈再也不管你了吧?”
哭声弱了,他本该立刻就走,却着魔似的从门缝里看去,目光穿过一层又一层门隔开的缝隙,记忆也翻越无数混乱交迭的时光,他看到讲台下紧闭的柜子里露出一对小小的黑色眼睛。
那是小小的杨淖尔,在向他求救。
第七十四章保留
八中门口除了各种小吃店文具店,还有很多纪念品商店,甄淖很少进去,因为她没有可以送的人。
但是上次补习给李炙的猫罐头被他拒绝了,看来贿赂猫这一招已经不好用了,她决定挑一个礼物送给他,希望他可以原谅自己。
“你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?”
杨琪琪靠在摆满水晶球的架子上,甄淖不回答,只是拽着她的袖子让她小心别碰碎了。
杨琪琪满不在乎:“碰碎了又怎样,你那么有钱,把这一面墙都买下来都没问题吧?”
甄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些球状晶体上,它们看起来美丽而脆弱,送给李炙正合适,不过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元素,花花草草还是小动物?
她撇撇嘴,直觉那家伙可能根本什么都不喜欢,他的心简直比冰块还冷。
“喂,怎么不理我?”
甄淖垫脚取下一个雪地卧猫的水晶球,杨琪琪百无聊赖地翻到她面前,弯下腰隔着水晶球看她,两只化着夸张眼影的眼睛被扭曲成鱼眼状,甄淖叹了口气,说道:
“好像不行,妈妈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钱了,我们必须做好以后都没有生活费的准备。”
“什么?!那……那卡里的钱也够我们花一辈子了吧…………节约一点的话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甄淖无奈地笑了一下,说:“那也不行啊,我不想过节约的生活。而且我也没有做错什么,凭什么我要过得那样畏畏缩缩?”
“哈,你什么时候想通了?”
突然,水晶球中倒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,因为个头太高,进门时撞在了挂在门口的风铃上,清脆的铃声稀释掉杨琪琪的声音,那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。
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孙墨齐,甄淖紧张地握紧水晶球,汗水在球体上洇出雾气,她的脸变得更加模糊,隔着水晶球,她看到孙墨齐直接从她面前走过,没有认出她来。
她下意识看向他身后,没有其他人,他一个人来的。他是要给什么人挑礼物吗?
好像……她回过头,水晶球另一面突然又出现一对眼睛,她吓了一大跳,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地上,孙墨齐眼疾手快地接住,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。
“甄淖,居然真的是你!我还以为我看错了……”
“啊,是,是我,好巧。”
孙墨齐定定地看着她,甄淖也定定地看着他,两个人像第一次见面似的大眼瞪小眼,她发现他真的长高了,看起来也更壮了,但是脸色有些差,唇边青色的胡茬让他显得很颓废。
“你的眼睛怎么了?”孙墨齐突然捧住她的半张脸,眉头紧拧,指腹轻轻揉搓她的眼皮,“怎么青一块紫一块,有人打你了?”
“呃,不是的,你别搓啊……”甄淖红着脸躲开他,原本尴尬的气氛就这样破冰,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太久不见和她生疏。
真是太好了。甄淖松了一口气。
她指了指孙墨齐手里的水晶球,表示自己要去结账。
孙墨齐点点头,跟在了她身后,空着的那只手垂在身侧,紧张地握成了拳。
——
“话说你不用提前进教室上课吗?现在已经一点半了哎。”高叁生一个月才放一次假,孙墨齐又是偷跑出来的,据他说是因为想念学校外面的小吃才跑出来的。
甄淖捧着热乎乎的鸡蛋仔,两个人并肩走着,孙墨齐下意识调整位置,恰好能用影子盖住她的影子。
“唔,没事。”
“好吧,那
你……复习得还好吗?”问出口甄淖就后悔了,她直觉孙墨齐并不想聊学习,就和她一样。
果然,他说:“就……那样吧。”他咬了一大口鸡蛋仔,热气冲到舌头,他被烫得小声嘶气,甄淖见状,噗嗤一声笑了。
“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啊,拿到什么就往嘴里塞……”
孙墨齐的脸瞬间红了,腮帮鼓鼓的,都忘了嚼,他愣愣地看着甄淖,只觉得她今天好不一样。
“你真的没问题吗?眼睛……还有嘴巴也是,好红,是,是上火了吗?”
“我不是说了嘛,只是化了妆而已,怎么,不好看吗?”
孙墨齐居然沉默了,甄淖感到一阵挫败,她停下脚步,孙墨齐一直注意着影子,看到交迭的影子分开了,他立刻也停下脚步。
“我只是觉得……有些认不出来你了。”
——
到了分别的时刻,甄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。
“对了,孙墨齐,你以后准备去哪里上大学呢?”
提到上大学,孙墨齐的表情又是一愣,甄淖以为他在思考,于是没有继续追问,只是期待地看着他。
他的脑子一片空白,想到父母的电话,他下意识回答道:“也许,也许就在家附近吧,我爸妈不希望我离家太远。”
“就留在a市吗?”
“嗯。”孙墨齐点头,一口咬下手里最后的一点儿鸡蛋仔,然后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。
“嗯,会留在a市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两人道别,孙墨齐一只脚已经跨进了校门,很快又缩了回来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他快步走回甄淖身边。
“甄淖……我,你最近是不是不在学校?呃不,就,前一阵,我去找你,你都不在,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他有些结巴,很紧张的时候会这样,小时候更严重一些,自从甄淖来了他家,这个毛病慢慢地改好了,然而她消失了一段时间,旧毛病又回来了,他有些懊恼,努力地放慢语速。
“你瘦了好多,我很担心你,如果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,可能我很笨没办法帮你解决问题,但是我会……”
说着说着,孙墨齐的声音和头一起低了下去,他突然很想扇自己一耳光,该死该死,不要再自作多情了,想想别墅,想想豪车和钢琴,甄阿姨明明说过的,或许他努力一辈子,也都赚不到给甄淖买一架钢琴的钱。
甄淖明显也愣住了,她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出口,所以接下来他们会进行一场更加深入的交流吗?
她深吸一口气,“我没事啊,倒是你怎么不刮胡子,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,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变态大叔。”
她轻易地转移了话题,可孙墨齐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顺着她往下说,他只是向她走近了一步,他们终于对视了,孙墨齐眉头皱着,眼神`l`t`xs`fb.c`o`m湿润但坚定地看着她。
“你可以告诉我,也可以对我有所保留。如果那样能让你更有安全感的话。”
甄淖的眼神`l`t`xs`fb.c`o`m有些闪烁,她看着他张合的,干涩的嘴唇,突然垫脚靠近了他。
啪嗒,手里的鸡蛋仔掉在地上,水果和奶油撒出来,香软的嘴唇贴着他的唇上,本该是梦寐以求的事,他却慌张地后退几步。
“我,我不是,等等……”他吓得语无伦次,感觉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。
周围人来人往,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,孙墨齐抓着她的胳膊想要推开她,她却继续逼近,一脚碾烂隔在两人之间的安全线。
阳光下,他们的影子彻底融在一起,躲进了一棵大树的阴影里。
——
“所以你当时是跟在我身后进了礼品店?你不是说认不出来我了么?”
“因为我看到你一直躲着阳光走。”
从小她就讨厌晒太阳,没有伞的时候,孙墨齐会主动帮她挡住阳光。
好傻。甄淖腹诽,却控制不住弯起嘴角。她用湿巾擦去他嘴唇上沾着的口红,孙墨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,立刻被甄淖打了一下嘴。
“不可以吃。”
孙墨齐眨了眨眼,眼神`l`t`xs`fb.c`o`m越来越软,简直要溢出水来,他好像对接吻有些上瘾了,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,因为他什么都给不了她。
可是,喜欢这种心情要怎么避免?
——
“喜—欢?”李炙念出心理医生写在纸上的潦草字迹,语气平淡地问: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年逾四十依旧风流倜傥的王医生恨铁不成钢地滑着椅子来到他身边。
“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,一点儿没遗传到你爸……哎算了,反正根据你的描述,你这位女同桌……”
“前同桌。上上周我们就已经不是同桌了。”
“okok。”王医生做了个投降的手势,然后将手放在本子上面,轻点那两个字。
“总之,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喜欢你。”
“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?”
“哇,你这个关注点……真不知道她怎么看上你的。”
李炙端坐在沙发上,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沙发,片刻后,得出结论:
“她喜欢可可。”
王医生两眼翻白,他拿起计时器将时间拨到最后,闹钟响起前一秒再迅速按掉。
“好了,今天的问诊时间已经结束了,下次再来吧。”
李炙稳坐不动,视线在凝固在那两个他不理解的字眼上。
“所以,还有百分之十是什么?”
——
从王质的心理咨询室到八中只有半小时车程,是他爸爸专门拜托王质设立的一个小诊室。因为李炙从小就表现得和普通孩子不一样,所以他的一切,从身到心时刻都被监视着。
李胜要李炙活不仅仅是因为父爱,更因为庄依的身体无法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,他们曾经约定过,至少庄依还在的时候,他会努力活着。
尽管活着,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。
这个世界上的一切,包括任何一个人的“喜欢”在内,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。
他下了车,径直朝校门口走去,现在是午休时间,学校里很安静,学校外也没什么人。
因此,躲在树下紧紧依偎的两个人也格外惹眼,他今天突然对周遭的事物格外敏感,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正是王医生口中那个“喜欢”他的人。
所以,剩下百分之十的可能究竟是什么?
“还能是什么,她在玩弄你的感情,利用你呗。”
李炙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。
“我什么都不会做。”
第七十五章借住
漆黑的走廊里,甄淖推着箱子缓缓移动到一扇门前,在她敲门之前,门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。
防盗链还挂着,李炙穿着灰色的居家服站在门口,隔着门缝对她道:
“附近就有警察局……”
“我没有证据。”
“街对面的叁季酒店……”
“我没钱。”
甄淖把箱子往门里塞,活像一个耍赖的流氓,李炙捏起眉心。
“我可以借……”
喵呜……可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,动作轻盈地跃到塑料箱上,坐在上面舔起爪子来。
“一会儿要一起去遛猫吗?”
她厚脸皮地摸起可可的脑袋,而可可也毫不矜持地翻起肚皮撒娇。
李炙沉默片刻,还是打开了门。
——
甄淖在洗手间卸妆,粉底液乳化后的白汤从脸上滑落,露出一张布满掐痕的脸,她摸了摸那些伤口,疼得小声嘶气。
明明已经过去好多天了,居然还是不见好,本来就有一些疤痕体质,在疗养院待了一阵之后,症状似乎更严重了。
就连甄琴留下的巴掌印也还能看见,她坐在马桶上,心想这或许是某种血脉压制。
无论她是否愿意,父母留给她的烙印总是经久不愈。
一个人静了一会儿,思考着要怎么和李炙说他才能多留她几天,从家长会那天晚上开始,她已经在李炙家里赖了两周了,这期间有好几次李炙都想报警,被她哀求着制止了。
尽管李炙并不好奇她怎么受的伤,但她还是主动“坦白”,自己被家人虐待了,所以才不能回家,李炙面无表情,表示这种事她应该去报警。
报警也只会被送回去罢了,他不可能不知道。
——
从卫生间出来,李炙已经回了房间,他的家里很空荡,家具也很简单,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活的痕迹。
甄淖从书包里拿出那颗水晶球,将它摆在了靠阳台的桌子上。
她敢打赌,就算再过一个月,不,一个学期,他也不可能发现水晶球被摆在了这里。
收拾好一切,她关上客厅的灯准备睡觉,李炙家的沙发很大,毛毯很暖和,她最近睡得一直很踏实。
她闭上眼,突然想到徐渊说的话,心脏又被揪了起来,她将自己裹进毯子里,情绪像关在水牢里的野兽,撞破心里的围墙后带出汹涌的洪水,她一遍遍告诉自己,这根本没什么,也早该麻木了。
脑子里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,很冷漠地对她说:
“别哭在毯子上,很难清理。”
她一把掀开毯子,坐起来准备号啕大哭,能让某个将自己关在卧室对一切视而不见的家伙害怕那样哭……就在这时,她突然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小盒子。
拿过来一看,里面放着碘伏棉签和一些消肿的药膏。
然后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,悲伤到极致之后竟露出一丝可怕的笑容,像是发现了某人良心的缺口,而她要做一条以怜悯为食的虫子,她要钻进去,狠狠地撕咬他的血肉。
咚咚咚,房门被敲响,意料之中。
李炙摘下眼镜放好书。
“门没锁。”
咔嗒一声,门开了,甄淖红着眼睛,像只兔子似的蹦进门。
“李炙,有个地方我擦不到,你帮帮我。”
李炙嗯了一声,对她招了招手。
她走到床边,一屁股坐进他怀里。
——
甄淖抓住睡衣下摆,李炙及时按住了她的手。
“你在我家自慰了?”
“什……什么?!”甄淖的脸瞬间就红了,他刚刚说了那个词吗,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???
然而李炙只是沉沉地看着她,很快甄淖就想起之前被李炙揉阴蒂时他说过的话。
不怪他乱想,实在是她前科累累。
“我当然不会做那么没礼貌的事,真的只是擦药而已!”为了证明自己,甄淖撩起上衣,给他看自己背后的伤口。
睡衣卷在手腕上,露出布满可怕的抓痕的后背,她小声嘟囔道:
“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后背很痒,是不是长了很多痘痘?”
李炙戴上眼镜,视野变得格外清晰,干燥的手指在她的背上滑动检查,皮肤很光滑,一颗痘都没有,只有一道道扭曲的抓痕。
“这种症状多久了?”
“你还会看病吗?”甄淖趴在他肩膀上嘻嘻哈哈,突然感觉后腰被捏了一下,她瘦的只剩皮,李炙捻起一小截皮肤,她立马老实了。
“嗯……最近才开始的,所以到底有没有很多痘?”
“只是免疫力低下导致的——和我一起补习,让你压力很大吗?”
“没有啊。”甄淖打了个哈欠,“比上课好玩,可以吃零食,还不用写作业。”
那就与他无关了。李炙挤出一点药膏抹在伤口上,凉凉的辣辣的,甄淖的皮肤很敏感,被他碰一下就要躲,整个人在他怀里扭来扭去,一点也不安分。
李炙按住她的脖颈,她果然安静下来,只是身体变得很僵硬,背绷得紧紧的,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手指向侧滑到她的耳后,轻轻揉按起来。
擦完药甄淖还赖在李炙身上不走,她说要等药干了再走,李炙不置可否,拿起床边的书继续看了起来。
药膏在空气中一点点凝固,让皮肤都皱缩起来,难言的痒意爬满整个背部,她看着李炙翻页的手指,细长如葱白,修剪整齐的指甲擦过纸面发出好听的沙沙声。
“李炙,好痒。”
“不可以挠。”
她眼珠一转,翻身面向他,“那你可以做点什么转我的注意力吗?”
他的脸
在灯光下白到发光,那一抹黑色的痣反而变得更加显眼,她舔着嘴唇,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。
“比如,接吻,或者……或者……”她的手指一点点下滑,隔着单薄的睡衣感受他的体温,“或者自慰?”
李炙的嘴唇动了动,什么也没说,随后他竟挑了一下眉,那是一个近似于挑衅的表情。
“好啊。”体位瞬间颠倒,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答应,甄淖反而变成慌张的那一个。
“呃,你,你会吗?我可是很怕疼的。”
李炙将那本书扣在她肚子上,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。
“别躺下去,药会蹭掉。”
身体的重心落在他的臂弯里,她自觉自己不算轻,双手往后撑住床铺,李炙没给她太多反应时间,手从书上翻到她腰间,一把拽下睡裤。
甄淖害羞地蜷起双腿,以往都是在桌子下或者昏暗的地方,在这样明亮温暖的床上还是第一次,她嘟囔着想关灯,或者盖着被子。
李炙嗯了一声,既没有关灯也没有给她盖被子,反而将她的屁股抬高,内裤也很快被剥下来,露出毛绒绒的下体,她看着自己裸露的阴部,羞耻得想要尖叫。
“等一下,我,我不做了……”
翻开的书从肚子滑到脸上,失焦的文字,模糊的插画,那分明是一本生理科普书!甄淖震惊,一个字都说不出了,李炙则翻开她身下那本神`l`t`xs`fb.c`o`m秘的两页,低下头,试探且温柔地轻舔了一下。
“呃!唔啊……”甄淖呻吟出声,两条腿控制不住并拢,被李炙的舌头挑得直打颤,她没被这样温吞的对待过,只觉得所有感官都聚集在了那一处。
好奇怪好奇怪。舌头的感觉,好软好滑,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泥鳅,可又想到李炙的脸,那样干净美好,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,会是什么表情?
好奇心驱使她仰起头,李炙那剃得过分短的头发像海胆一样扎在双腿间,动作间蹭到大腿根,好痒好痒。
他的头发果然很扎。
肚子无法控制地收缩起来,呼吸越来越乱,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,床单,枕头……她抱住他的脖子,手指陷进他的头发里用力抓紧,而他的舌头也在入侵她的身体。
温暖的气息拂过大阴唇,小阴唇,然后是阴蒂,他教过她的,现在是复习时间。
“不,那里……”阴蒂太敏感了,只是轻轻碰一下她就喷出一小股水,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,有液体从穴口流到了屁股上。她急切地叫他的名字,却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。
“李炙,唔…李炙……那里好痒……”
痒的地方当然要多照顾。李炙撅起嘴唇含住让她颤栗的那一小点,软软的滑滑的,刚吸住就又滑了出去,他只能用舌头反复拍打,期待它充血长大,再咬住好好疼爱。
“啊啊啊……”甄淖小声尖叫起来,奇怪又胀又痒的感觉充斥着小腹,她剧烈挣扎起来,身体不停往后滑,最后终于落在了床上,李炙勾起她的膝盖将腿扛到肩上,几乎不给退路地继续吮吸着。
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被他吸走了,身体的力量被一点点抽走,李炙托着她的那只手也在慢慢抽走。
他终于从她腿间退了出来,让甄淖看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表情。
李炙那张冷淡的脸被情欲染红,连嘴唇边那颗痣也变得格外性感,他将手放在被他用唇齿催熟的花蕊上,轻轻地做着事后安慰。
看着这样一张脸,甄淖小腹一抽,喷了他一手的水。
——
本以为今晚李炙会留下她一起睡,没想到他居然将她丢进了浴室里,然后自己去了客厅,在沙发睡了一晚。